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如既往,为了符合本人这种在疫情期间等待Site-CN-██再把闲的难以忍受的本人叫回到实验室里的生活,本人已经打发掉了不少时间,本人已经自己工作了两到三个小时——即使他们没让本人做,认真研读那些玄虚的文档,那些本人以前在超形上学部时遗留下的文档1。对了,基金会不管2019-nCov,但确实有不少人员因此困于家中,只得用电脑参与研究与讨论。天哪,那么本人还是更乐意去做一个普通的病毒学家去盯新冠病毒去……这两个小时本人都很痛苦,就跟比本人年纪大得多的老人一样。本人服了药片,终于为疼痛的减轻而自喜。本人靠在已而褪色的椅垫上,专注于这种怡人的柔软,本人看了三遍Vodka Wells博士的报告。本人已经没撑伞在户外漫步一小时了。但是,说到底今天并不是令人非常高兴的一天,确实不是,今天甚至算不上令人高兴或愉悦的,或者不如说今天是长久以来落入本人命运中许多天中的一天。
当夜幕降临时本人再次下楼,在小区门口量了体温,偏低了,只有35度多,那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却只是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可以,出去罢。”有感于这种机械化的生活,本人踩在那潮湿的人行道上。路灯戴着一块泪水的面纱,微弱的灯光穿透冰冷的阴郁。差不多了,停止那些废话罢。本人穿过落尽繁华的已而是初春夜晚的街道,它们足以让人孤寂,但又充满深深的快乐,充满诗意,日后本人可以坐在床边,在惨白的台灯下将这种诗意倾数记下。
伴着这些熟悉的想法,本人走在落满雨水的街道上,到了一处远离不知死活仍开着的商铺的地方,少有如此平和的地方,本人惊讶地发现缺口的围栏尽头的石墙上有一扇小门。或许因为本人已看到过它无数次,但从未注意过,又或许是最近才装上,才引起了本人的注意。本人从站的地方立定,仔细审视着它,并没有穿过马路,因为这条街道上积水挺深。本人从站的侧道看过去,它像是处于阴暗中,有个花圈或者别的色彩艳丽的东西装点在周围,现在本人看得更仔细了,本人看到入口处有个明亮的遮挡物,那上面似还写了什么字。本人穿街而过,在积水中踩出漩涡,明快的字跃入眼帘,随即消失了,忽而复现,旋即再次消失不见,就是它了,本人想,他们用霓虹招牌把这里毁了。同时,本人连蒙带猜仍然难以认清这几个词,因为它们忽隐忽现,字距很小,而且显示的非常模糊……等等,最终本人得以认出几个字:
小城的问候
并非对每个人开放的入口
本人试着开一下门,发现竟是刷门卡的,而霓虹灯也停止了,是突然熄灭的,它可悲的让人觉得它毫无用处。本人向后退了一步,但也没有再亮起来,它确实停止了展示。本人站着等待了很长时间,但依然徒劳。
于是本人离开去了另一个地方,穿过那伪装的施工场地,站在熟悉的围墙边,望着Site-CN-██的阴影,里面的项目已转移到了其他空置的、受疫情影响更小的偏远地区的站点了,本人没和他们一同去,而恰好轮到休假,便留下来了。但即使在家里,休假时期过了,虽然回不去,每天的文件和实验记录还得批阅。每次看到这围墙本人都感到欣喜,他显得坚毅而安详。但手电的强光从背后指来,几个人影从黑暗中浮出:“什么人?”本人的手伸向外衣口袋。他们走近了,穿着本人万分熟悉的加厚工装,胸前的口袋印着小小的“SCP”,并且戴着一看便知是防弹钢盔改成的黄色安全帽,本人从口袋中伸出手,拉低口罩,向领头的那个高大的人微微鞠躬予以问候:“███队长,还守在这里啊,辛苦。”“呃……Patricia,你来干什么?”“只是来看看罢。”“嗯……”伪装成工人留守值班的MTF队员关了手电,又潜入黑暗中。本人绕着Site-CN-██走了一圈,觉得浑身冰冷,很快便不再感叹那些人的敬业。一些记忆的碎片突然间闪回过来。
“D,我们要不要再回去看看?”
(“嗯,随你。”)2
本人再次走进那被人遗忘的街巷,寒风夹着冰雨拍打着路灯发出啪嗒声。再去看一看那“并非对每个人开放的入口”。
本人经过商业区,那里从不缺乏夜间娱乐活动,每走一步几乎都能看到那闪动的灯,听到那急促的音乐(“哦,Pat,那简直是对音乐的污辱。”)。聚餐、逛街、喜剧电影、球类运动,这些没有一项是为本人准备的。它们美其名曰“适宜每一个人”,其实是为那些本人见到的在每一个娱乐场所你推我攘的“正常人”开放的。无论如何本人的痛苦略微减轻:另一个世界在向本人打招呼。
那阴暗的石墙沉静地回望着本人,在黎明的至暗中将自己紧闭:没有门,更别说标牌了,只有黑暗中坚固完整的砖石。
(“要帮你打开吗?”)
本人微笑了一下,摆摆手,向它友好地点了一下头。攀上墙面的黑色蔓状物缩回了刚刚融化的石阶。在那里留下细小的痕迹。“沉沉的睡罢,本人不会把你吵醒,总有一天你会被推倒或被贪婪的广告商弄得面目全非。但是,至于现在,本人喜欢你这样子。”在一条小巷的入口,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本人眼前,简直突然的让人惊讶,他形单影只,迈着疲倦的步伐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戴着口罩,肩上扛着一个固定在长杆上的广告牌,他在本人面前疲惫地走着,并不往四周看。本人就着下一个路灯的光亮试图去读那牌子上的文字。但它总是在左右摇晃,什么也看不清,于是本人问他可否让本人看一看他的标语,他停下来把杆子扶稳了一些。
没有云小鬼的净土
小城的问候
并非对每个人开放
“本人就是在找您。”本人向他说,声音里透着欣喜,“本人——”
他已经继续向前走了。
“并不对所有人开放。”他无精打采地说,声音昏昏欲睡,他已经很累了,他要回家,所以他继续往前走了。
“您可不可以停一小会儿,打扰一下。”本人叫他,并且小跑追赶起来,“您还可以告诉本人什么吗?”
这个男人并没有停下,而是机械的在自己的口袋里摸了摸,抽出一张卡片,随手递给本人,本人迅速接过来,他已经进入一幢居民楼。门从他身后关上。他沉重的脚步踏过楼梯,本人再没听到更多的声响。突然本人感到非常疲倦,让本人意识到现在一定是很晚了——是必须回家的时候了。本人加快步伐向前走,不久就来到小区门口,还是那个量体温的保安。本人到了公寓门口,找到钥匙插孔和门把手,进到本人的房子中来。那里有写字台,Surface3,打印机和扫描仪,还有写了批注的收容物档案和排在桌边的一沓沓文件。它们就像Eric、朋友、同事、猫头鹰,或者扮演着别的什么更为通情达理的角色那样,等着本人的归来。
本人脱去潮湿的外衣,取出那张小小的卡片,它就是一张普通无奇的白色磁卡,没有印什么图样,只用用黑色记号笔手写的字:小城欢迎你。
本人怀着极大的兴致,又取了一件干燥的外套披上,从桌上取了一些物品放在口袋里,轻轻呼唤猫头鹰,它也轻轻落在本人左肩上。
本人来到那石墙边再次出现的小门前,刷了卡。
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