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管理员的三分钟爱之布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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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那天,已又过去许多天了。

过了不算漫长的一夜,图书管理员从温暖而陌生的床上醒来。身上仍带着洗浴后的清爽,柔软的被褥间仍沾满房主的温暖气息。大概是博物馆上班时间晚的缘故,让图书管理员借宿在自己家的雨辰也一向要比她起来得晚些,总要等到图书管理员起床半晌,才睡眼惺忪地从纯白色的云团里爬起来。

于是,怀着某种自己说不清的情感,图书管理员悄悄戴上眼镜,打算为雨辰做些什么。而有时候,总是有一些人拥有着看上去根本无缘的才能。

图书管理员摸出一块小城最容易买到的面包,开始了今天的早餐制作。

鉴于长期打理图书馆的无聊处境,图书管理员也是看过不少食谱,菜谱那一类工具书籍的。虽然记忆很差,但也总能记得那么两三本。以前在图书馆,因为不能生火,她绝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亲自下厨,看菜谱也仅是在吃早餐时来为手里干涩的食物调调味而已。这种长期的煎熬或多或少地增长了图书管理员品鉴味道的能力,或者,至少从想象层面上如此。但正如每个人第一次烹饪那样,图书管理员没有丝毫的动手经验。至少如果她知道自己将要做出的早餐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就绝不敢去下手了。

要是她没有那种“早餐只需要爱就好”的天真,也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事情。但这些也就暂且不需要提及了。让我们继续看下去吧。

她从雨辰的厨房厨桌里翻出来了两三个看上去像是来自于家养鸟类的蛋,整齐地在桌子上码成一排,专心地盯着它们走了会神,又连忙清醒回来,寻找白糖找了许久,只好从台面上摆着用于喝咖啡的桌子上取出几块与自己衣服颜色相仿的方糖摆在鸡蛋旁边。

随后她看着鸡蛋犯了难,因为图书管理员从未打过鸡蛋。

她先是像一个称职的食材那样,伏在桌案上,思索了片刻。接着她深呼吸,向仍沉睡的铃雨辰那边小心地远远望了眼,再重新将视野对准玻璃碗中心附近的位置。图书管理员握起一个鸡蛋,又小心,巧妙地砸了下去。

然后并没有砸开。

蛋壳与玻璃清脆的碰撞声响却让图书管理员微微吓了一跳,连忙转身看向熟睡的雨辰。在来不及顾得鸡蛋之时,那枚坚硬的鸡蛋脱离了她的小手——由对图书管理员有些高的台面上一跃而下,砸向地面,与厨房的大理石地板进行了充分而深入的交流。看着地板上不断流溢出粘稠蛋液的破损食材,图书管理员颤栗着捞起那可怜的鸡蛋。她用一种笨拙的方式从裂口处掰开了蛋壳,让半透明的蛋液沿着纤长细嫩的手指流进碗里。过程结束,仍有几滴蛋清粘连在手指之间,形成清亮,反光的薄膜。

“敲鸡蛋……这样是搞砸了吧……”图书管理员看着垂下一条蛋液的,脏兮兮的手,不知怀着什么心情嘟囔着。但我们也自然不应该嘲笑她,毕竟,食谱上一般也没有讲解怎么敲鸡蛋的部分。

于是图书管理员又按照相似的方法砸开那几个鸡蛋,来不及洗手,又用似乎是捣蒜的小石臼碾碎了一块块的方糖,倒进碗里,费劲地摸出打蛋器哐当哐当地将这些食材打匀成浅黄色的匀浆。几乎未停歇,手忙脚乱的少女又翻出牛奶和奶油(以前做过蛋糕,但自从铃雨辰发誓减肥就把它埋在了橱柜中间那层的最深处。这个高度对于图书管理员来说正合适。),尽可能地不把奶油与牛奶的混合物滴到长袍上的同时,一点点地把它们倒入那碗甜腻粘稠的浆体。她稍微舔了下。似乎只有甜甜的味道,其余的一切被暂时掩盖了。接着,图书管理员从怀里摸出那方形,绵软的吐司,踮着脚用小刀切成规整的一块块。她噗噜噗噜地把面包浸到小碗中满的炼乳里,精心调整位置,最终连着空旷的金属托盘塞进诺大的烤箱。调好时间与温度,图书管理员终于送了口气。她找来一个小凳子坐下,看着沾了一小滩炼乳的地面发呆。

并没有过去多久。铃雨辰先是翻了个身,感到身边缺了什么。接着她猛然睁开眼,如同触电一般在床上挺直坐起,棕色长发在床单上摩擦出静电,蓬松起来。雨辰转头看到乖巧坐在餐桌前的图书管理员。她先愣了下,又长出了一口气。

“不要大早上吓我呀,蝶……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啊。”

“唔唔……其实……我一直起的比较早。只是,看你睡得那么香,怕把你吵醒……”

“啊——总之你没事就好……”

铃雨辰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晨光洒下,暖洋洋的,也激发起房间里缭绕的奶油香味。于是图书管理员脸色潮红露地出一个笑容,捧出藏在乳白色长袍下的那淋了奶油与蔓越莓的吐司布丁,小跑着向床的方向跑过去。

只是,厨房还没有来得及打扫。

图书管理员感到脚下踩到了什么黏滑的物体,接着想起来了自己不小心泼洒的炼乳。此时她正光脚踩在地面上,虽然比塑胶拖鞋防滑性好些,但在这时看起来并不太够。

随着矮小少女一声惊愕的细弱尖叫,她感到自己身体突然失去平衡,向前倾去,猛地扑倒在石砖砌成的光滑地面上。她捧着甜品的双臂不自主地上抛,盛满布丁的小玻璃碗伴随着玻璃落地的声响碎裂在图书管理员面前,四溅的炼乳团块沾上她尚未清洁过的金属丝眼镜。图书管理员显然被吓坏了,顾不及摔倒的疼痛,趴在地上,久久不知如何是好。粉红的霞潮爬上她圆圆的小脸,微微颤抖着,清澈细长的眼中闪烁出几点可以观察到的泪滴。不如说,房间里的两位少女都被眼前这一景象吓得不浅。

铃雨辰首先明白了状况。她忙从床上下来,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在窗口洒下的阳光里一步步走到仍趴在地板上的图书管理员面前,宽松的睡衣下摆在晨风中摇晃着。

“蝶,没有……受伤吧?”

她知道图书管理员前几天的伤痕并未完全愈合,而且,刚才那下对于一个养伤的病人来说也并不是很轻。她扶起图书管理员,又把那啜泣着的,小巧的少女抱了起来。图书管理员紧紧攥着铃雨辰的睡袍衣领,鼻子一抽一抽地,浑身上下流散出奶油的香味。也的确有一些奶油与蛋清留在图书管理员的身上。她感受着雨辰的体温裹挟着自己,低声哭泣之余,也越发难过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本来是……”

图书管理员伏在铃雨辰的肩头啜泣着。轻柔地,铃揉了揉图书管理员蓬乱细软的头发,将她小心地放到床上,弯下腰,露出一个温柔,而又夹杂了其他温暖情感的笑。

“没关系,我们是朋友嘛。而且,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哭了,蝶?”

于是铃雨辰伸出那双善于撰写文件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又开玩笑似地从图书管理员柔软的脸上沾下一点布丁碎块,放进嘴里品尝。清甜而绵软的口感缠绕着牛奶的味道在口中化开,流上舌尖,成为饱含着爱的味觉享受。隐隐约约,铃雨辰尝到一点蒜泥的辛辣,但不知怎么,配合上吐司的味道,并无违和感。

“而且很好吃哦。很甜。”雨辰眯着眼睛,浅笑着说。

图书管理员鼻头一酸,脸越发红了。她用手抹去脸上的眼泪与污物,再次扑进铃的怀里大哭起来。


许久,亦发生了不少。

“蝶,我要去工作了。”看向门口的衣装镜,雨辰对着镜中的自己微笑,整理好浅褐色的制服,又再一次地把头发梳理整齐。接着,她的笑容一点点从脸上褪去,变为一个看上去有些复杂的表情。那种情感,几乎无人能够体会。

“蝶……你还是不愿意出去吗?”

原本套着雨辰的一件长衬衫拖地的图书管理员愣了下,停下手里的清洁工作。

“我懂了……那你白天要照顾好自己哦,我大概还是那个点回来……还有——要好好的,如果有什么心事,请跟我说出来吧……”

说完,铃雨辰披上外套,走入小城早晨的街道。在路过南城区时,她在图书馆前驻足了一会。小城的图书馆大门用生锈的青铜链条紧锁着,松木制作的大门也从未看起来如此沉重。她取出图书管理员衬衣里的钥匙,扭开那把仿佛是古文物的厚重大锁,用力推开图书馆的门。

浓烈的朽木气味,夹杂着沉积的灰尘扑面而来,呛得铃雨辰连连咳嗽。挥手散去流散的浮尘,她睁开眼,向大门里看去。虽然只是上锁了不到三天,图书管却看上去仿佛已有上百年无人打理了。沉寂朽坏的排排书架流淌出松脂油的气味,犹如一排排的,书籍的坟墓。虫噬的书籍散架,飘零,在地上淤积成一摞摞的暗黄色沙丘。所有的灯火俨然熄灭了,灯芯坍塌下来,凝固的蜡油仿佛蜡烛落下的泪。原本温馨的图书馆,如今成为一片可怖的冷寂。

铃雨辰失神地望着,许久才关上图书馆的大门,上班去了。

在整个上班路上,她都没有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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