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第一次出现在小城人们的视野里是在西城门,离传送门大厅不远的地方。
那时她突然就出现在那里,跪在地上,愣愣地注视着地面,不言不语,眼神呆滞。有经过的人停下来看她,又离开。也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但都没有影响她。直到一人尝试与她沟通。
“喂,女士,您没事吧?”
她愣愣地抬起头。
“啊……我……”
她有些窘迫地站起来,拎起她的背包背在身上,有些迷茫的样子。
“你知道这是哪吗?”
“……不。”
“这里是小城,一个由多维宇宙交错形成的裂缝。你看样子是来自其他宇宙的人第一次来到这里吧?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主城区。”
小城人的谈话中多了这样一位女人。
人们都把女人视为怪人。她的装束实际上非常显眼,但人们总察觉不到她的存在。人们也说不清她的面容——但是他们都能清晰地描述——她是位平和、慈祥的中年女性。
但她也是神秘的,似乎与所有人都隔着一层纱,人们不知道她的任何事。曾经有个人好事,跑去和她聊天——结果什么都没问出来。
“这人怪死了……问她什么名字她说不知道,问她来自哪她说不好说,说她失忆了吧她还不承认……!”
她或许听过这些话,或许也没有。她就如同一个鬼魂游荡在小城里。休息时,她就呆滞地看着地面。天气并不好,阴云笼罩在天幕。
一个抱着兔子玩偶的小女孩跑到她的身边。
“阿姨,你在干什么呀?”
女人似乎花了两秒钟时间才反应过来小女孩在喊她,抬起头看着小女孩。
“我啊…我在想一些事情罢了。”
“你在想什么呀?”
女人没回答小女孩的问题,只是笑了笑。
“孩子,你相信魔法的存在吗?”她的印象里这个岁数的人类小孩子还对魔法充满好奇。小女孩并没有给出答案,而是歪头看着女人。一小堆土从一旁的花园飞出,落到女人的手上。顿时,在一片淡绿色光团的簇拥下,一棵四叶草发芽,长大,舒展开心形的叶子,正如她的头饰和她大衣上的纽扣。一个小巧的花盆也如同四叶草一样“生长”出来,最终形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四叶草盆栽。
“四叶草是幸运的象征的话,我祝你也始终幸运。”女人微笑道。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满眼似乎都是星星。
“哇!你好厉害呀!你来自哪里呀?那个地方也都是像你一样的魔法师嘛?”
女人无法描述她来自哪里,因为她离真相实在是太远。
她记得什么呢?她记得那些和她一样的世界里的过客,她记得那些或友善或敌意的交易者,她记得那些神的博弈……她记得她被卷出她的世界,她记得在无尽的漩涡里的绝望,她记得……那些星空。
以及那个异世界的朋友,那个世界里他的种族被称作什么来着?哦对了,“恶魔”。那个恶魔朋友。
她或许来自无尽的宇宙?
亦或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
那么她为什么会离开尘埃在宇宙中飘荡?
幸运。
运气。
世界。
宇宙。
现实。
…现实浓度。
无数个莫名其妙的词冲进她的脑海,如同在宇宙中的漩涡,让她感到悲伤。也仅限于悲伤。
“你好淡漠啊,你好像根本没有大起大落的情感——就像是你的脑子没有这套配置。”那个恶魔朋友说。
她并不觉得自己奇怪,她见过许多这样的“家伙”。
她也无法理解他人夸张的情感。
可能真如那位朋友所说,自己没有这样夸张的情感。
这也或许是为什么她被卷入宇宙后没有“失去神智”——至少他是这样说。
其他的想法终于使她平静下来,她定了定神。这一切都太过混乱,太莫名其妙。她或许真的只是一粒尘埃般的存在,相比操控时间、影响精神等强大的力量,她能做的实在太少,仅仅是稍稍改变他人的运气罢了。她也只是在尽她所能罢了。
一粒尘埃的来源或许不重要,就像在小女孩眼里她只是沉默了一会儿。
“我也不清楚。”于是她微笑着开了口,“这一切都是不重要的、虚无的。”她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但是存在的意义就是创造意义——和探索意义。”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看着她,歪了歪头,想问她什么东西似的。但女人终究没有说话,只是将四叶草盆栽递给了她。
“那么,祝你好运。”
小女孩开心地将兔子玩偶单手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接过盆栽。乌云不知不觉中全部散去了,藏匿的阳光倾泻而下,小女孩将四叶草举高在晶莹的阳光中。欢乐地转了几个圈圈。又突然停下,严肃地看着女人。
“你没有名字嘛?”
女人笑着摇了摇头。
半晌,女孩开口道:“那就叫你Lucika吧!从Lucky改过来的!我叫Mecika,所以你叫Lucika啦!”
接着小女孩像完成了什么不得了的使命般欢笑着跑走了。
名字?事实上也没什么重要的。一个代称罢了。女人有些无奈的想。
“所以……这就是我的故事了。”女人微笑着。她淡灰的长发梳成单马尾,下端却如同烟雾一般。四叶草头饰被擦的干干净净。那件斗篷被她挂了起来,露出了里面的米色大衣。
“或许让你们失望了,我无法描述我真正经历的——这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畴。”
“但是生命存在的意义就是去创造意义——这是我唯一能说出的。”
“再见了,亲爱的听众们。”
“…什么?我的名字?”
“那么,很高兴认识您。”
“在下Lucika。”